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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元与均棋】你我此刻圆满

分手文学

伪现背

BGM:艾怡良 -《我这个人》


“第20个夏天快乐。”

化妆间里,徐均朔揩揩眼角,在粉丝剪的周年纪念视频下点了个赞,结尾处23岁的自己在蓝色灯光里唱到了最后一句,“擦肩而过”。

后来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,“我要,请教…”徐均朔适时地按灭了屏幕,把手机扣在一边,回到现实。

2039年,43岁的音乐剧演员徐均朔将于今晚在长沙举办自己巡回音乐会“溯说”的第100场,他选择回到梅溪湖大剧院,让这里来见证自己艺术生命里又一个小小节点的诞生。离开场还有半小时,助理帮他拿来水杯:“终于到百场了,祝贺呀朔哥。”最初几年的疫情,到后来一部部新的剧目各地飞,到前几年的声带手术,再到去年复出,关关难过,所幸还是唱到了第一百场,“第一百场个音是什么感觉?”助理问他。

第一百场个音是什么感觉,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50岁的郑棋元,那年秋天“奇缘2030”刚刚结束。年长的恋人笑笑,说数字而已,对我来讲每一场都是独一无二,他看着眼里透着向往的均朔,说你也会有那一天啊,而且比我早得多了。到时候我就装成你的粉丝,和那些小姑娘混在一起,给你送花,递手写信。唉我现在老花得有点厉害,真的是写一封少一封,你可得收好喽。刚刚上班路上确实收了不少花束和信,二十多年里舞台上的徐均朔总能收获无数的爱意与掌声,这一年初愈回归,于粉丝而言,每次的见面更加意义非凡。他站在台侧,打量着观众席,试图从人群里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,下一秒又否定了自己心底那一丝的侥幸。

助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:“还得是朔哥,座无虚席。”

“状态OK吗?”他补充,“还是身体第一啊,悠着点。”

“嗯。”

倒嗓来得很突然,那段时间两部剧和个音重叠,有天早晨徐均朔发现自己失声了,其实之前有过征兆,嗓子已经哑了半个多月,太疲惫了。于是他跟导演商量,每天排练照样跟组,但唱的地方可能得稍缓一缓。看医生拿了药,一周以后有了点起色,勉强发出了些声音,却很沙哑,徐均朔有些害怕,跟郑棋元喋喋不休:我之前听人说带“9”的年份不好,我今年刚好39。不会有什么…话没说完就被郑棋元拍了一把:少鬼扯,你就是太拼了,正好趁这个机会歇歇,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,不懂爱护自己…唉,这回你听医生的,好好治,我这两天给你多炖点梨汤,郑棋元顺着徐均朔的脖颈捏了捏。

后期恢复并不理想,最终发展诊断为声带息肉,手术治疗。

徐均朔不得不暂停手头的所有工作。

之后的三年,术后修养,机能恢复,渐渐开始接一些词曲和译配的工作,他听郑棋元的话,慢慢来不要急。终于,42岁时徐均朔又站在了追光下,灯光亮起,小心忐忑地完成了回到舞台上的第一场音乐会,反响很棒,陪他候场三年的郑棋元轻轻地说,朔朔,我们分开吧。



开场了。徐均朔在黑暗里走到舞台中间,随着钢琴的旋律缓缓唱起第一首歌。手术后的嗓音和以前很不一样,多了些粗粝的质感,但还是一首歌一个故事,99场中,溯说的曲目已经换过了三轮,徐均朔此刻唱的是自己前些年参演过的一部剧中的段落,剧里这段原是由蒋倩如唱的,四十多岁的女人离婚后过得有些潦倒,遇到了自己学生时代的初恋,彼时干净张扬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微微发福忙于生计的中年男人,自己也被生活难为得光泽尽失,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,没有什么多余的故事,她却夹在过去的幼稚无忧和眼下的一地鸡毛之中,弄不明白自己该去哪里想要什么。傍晚回到家里,她穿上最爱的一套长裙礼服,在镜子里细细看着自己手臂和脖颈上松弛的肌理,最终还是脱了下来,换上睡衣,一个人拿了啤酒去屋顶,夜晚繁星点点,她唱起初见男孩时印象里的一首《I have nothing》,聊以自慰。

那时徐均朔第一次在排练厅听到倩如姐唱这首歌,只有一把木吉他伴奏,他不由想起自己年轻时骑着小电驴在学校与剧场辗转的时光,早午餐一个麦辣鸡腿堡便很满足。工作室问过他,第一首歌,又是百场,是不是应该选个好意头,可思来想去,他还是决定对舞台、观众和自己保持坦诚。二十多岁时春风得意马蹄疾,跑得想飞起来,徐均朔心里总喊着郑迪呀,你看我,我什么都没有,却什么都不怕,跟你全世界最相衬。两人刚在北京安家的那几年热闹得不得了,厨房开了伙,郑棋元眉头紧锁地和油烟搞起了持久战,一起庆祝生日,去彼此的组里探班,都休息时懒得出门,兴致来了就肆无忌惮地吻在一起,郑棋元的身体在黄昏映衬下格外漂亮,徐均朔想哭,虔诚地咬在爱人蝴蝶骨的纹身上,跨年倒计时的钟声里,郑棋元牵起他的手,郑重温柔地替三十岁的徐均朔戴上素戒。

接下来唱的便是一对爱侣的浓情蜜意,改编自一部美国华裔女作家的畅销小说,徐均朔在剧里饰演的男主角是一所州立大学的华人教授,抵挡不住爱慕自己的女学生的热烈追求,与其相恋,一天午后女孩买了一束小雏菊去他的公寓,在卧室里给脚涂着趾甲油。被年轻热情的美丽吸引,他忍不住抱起她狂吻,做|爱,忘情时不小心在墙角蹭上了一抹还没干透的鲜艳红色,女孩嗔怪起他,后来他为她在墙角置办了一个漂亮的梳妆台,也遮住了欢爱的痕迹。

如别人所讲,他和棋元自从相识之后,好像更主动的始终都是自己,堂堂正正地想和他并肩站着,霸道不讲理地想和他同心同体,甚至勇敢到想冲到郑棋元面前,让他不要再受一点点委屈,只做快乐的小迪。

那天徐均朔在上海,刚结束了一部剧的末场,庆功宴上喝了些酒,他很久没这样快乐过。剧是郑棋元帮他挑的,班底大多是郑棋元的老朋友,一部童话风格的喜剧,轻快温暖,徐均朔在剧里演得很开心,觉得自己被由内而外地治愈。回酒店已经凌晨两点,徐均朔发消息问,郑迪,睡了吗?那边很快回复,还没有,结束了吗?徐均朔拨去了电话,好久没见,眼下有好些话要跟棋元慢慢讲。

“朔朔。”

徐均朔愣了一秒,听筒里郑棋元的声音慢慢的,像印象里自己的阿公。

他开口问他:“在干嘛?”

“换了套被褥,入秋一下冷了,你回来刚好盖厚的。”没能见面的短短三周,身边人平日里难以察觉的老去突然被电波放大了好多倍。

徐均朔就这么安静下来。他也想象过郑棋元老了的样子,当年第一次见到程婴时他就在为此难过,两鬓斑白的郑棋元给他的冲击太大了,他没法控制地掉起眼泪来,看上去惨兮兮的。小老头哄小孩似的给他擦眼泪,徐均朔却哭得更厉害了,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哭成这样,但他心里明白,郑棋元也明白的。而此时电话里的声音却像是掉进热水里的缓释胶囊,没什么波澜,徐均朔堪堪想起程婴给自己抹眼泪的模样,他还是难过,但氛围太慷慨,让他决定坦诚地跟爱人讲讲废话。

“嗯——”徐均朔在床上打了个滚,像小狗无防备地露出柔软的肚皮,“棋元,我好想你,今天喝了酒,喝了酒就更想你了。”

郑棋元笑着,听他36岁的小爱人说认真的醉话。

“你最近过得好吗?我突然有些气自己没在你身边。”

“你还怕我一个人吃不上饭啊。我最近生活可规律了跟你说,我们单位要排个剧,天天开会,说是让我顺便带带组里的两个新人,就天天跟他们呆一块耗着,好多剧本上的问题,调度的问题,就一遍一遍磨呗,咋整…”

保护欲作祟,他总是忘了年长者的天生优势,比自己更早长大成人,释怀伤痛,比自己更早积累经验独当一面,比自己更早迎接衰老,从声音开始。

可变老的郑迪也好迷人,徐均朔想,甚至一瞬间多了许多许多让自己想要依赖的安全感。这是时间独送给他们之间的礼物,徐均朔跟郑迪讲,我决定不要再追你了,你那么那么好,我怎么能追得上呢。但你也不要走太快,就慢慢地,慢慢地过你的每一年,用你的52岁来爱我的36岁,等明年我再长一岁,就再用我的37岁来慢慢爱你的53岁,我比你小,你就勉为其难惯着我吧,好不好。

小老头听着觉得心里酸涩,说你肉麻死了(——但是我觉得好,就这样。我也会照顾你,保护你,在你需要我的时候,就像你对我那样)。


又唱了几首他病中译配的曲目,中途徐均朔拿起水杯走到钢伴老师旁边,跟他一起挤在琴凳上,和台下聊起来,“你们还想听什么歌?”

观众的回答各种各样,第一排的一个女士喊着“all the things you are”,被他听到。

“哇。你这个。有点东西。你该不会第一轮溯说巡演的时候就来听过吧?”徐均朔有些开心,朝观众席走过去。

“对啊,我跟你同岁的,首轮的时候我就在,开场曲嘛。”

“哇…”台上的人有些动容,“很喜欢这首歌吗?”

“对,印象很深,当时特别想拿这首歌作自己婚礼上的bgm。”

“那后来呢?有没有用?”

“后来…没结成,婚礼前和男朋友分手了。”女士聊起往事糗糗地笑起来,怕搞坏气氛又连忙补充道:“不过不过现在过得很好啦。均朔你也要过好一些,开开心心健健康康。”

“哎呀我突然想起张学友那首歌,她来听我的演唱会,知道吧?我唱得她心醉~这个氛围好想唱啊…”

“唱!唱!…”大家乐得和他打趣。

“唉不行不行,版权费…”

台上台下笑成一团,还是第一次见到彼此的样子。

“其实我是真的计划要唱《all the things you are》的。”他认真起来,“这是溯说一巡时候的开场曲。当时真的还很年轻呢,嘿嘿,其实当时我也有一位好朋友。选择曲目的时候他也给了我很多建议和帮助,这首歌就是我们两个听过之后都觉得很合适放在开场来唱…当然这也不是我最重要想讲的,我是想讲,今天百场嘛,有头有尾,工作室特意定在长沙,梅溪湖大剧院,我们就把今天,当作以前所有时光的一次返场,可以尽情地叙旧,也可以让我们短暂地逃离现实。像是一场我们在座所有人,共同完成的,演了二十多年的剧目,当然以后,我也想要一直一直和你们演下去,所以这首歌,我们送给刚刚那位朋友,也送给我们自己,祝…我们最终都还是会碰见那个一辈子的angel of glow。”


钢琴声响起,徐均朔的声音和暖黄色的灯光一起温柔地洒下来,好像回到25岁的时候,却不再清亮温润。起初这对病中的徐均朔打击不小,郑棋元心疼他,陪他看过很多医生,可也无能为力。

后来徐均朔选择接受,他安慰郑棋元说,没关系啊,这样以后戏路会更宽点,可以接更多不一样的角色,唱像你那样的歌。

他不明白郑棋元为什么会为此而发火,他不是冲均朔,但冲什么?或许当时的郑棋元也不明白。

后来郑棋元跟老友聊起,朔朔跟我在一起,总像个小大人似的,从二十岁,到三十岁,四十岁,你们看着特别有担当特别帅对吧,但就像是被我给剥夺了懦弱、逃避、害怕和退缩的权利一样,明明和他一样年纪的人,走走停停,累了就歇一歇,犹豫了就不去想,慢慢走,慢慢长,就很好啊……他声带动手术真的挺惨的,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心疼,特别特别心疼,那么会唱的一个孩子,他出问题的时候还不到四十,可我一下觉得他那段时间快跟我一样老了。我快六十啦,其实也总有些小病小痛,有阵子老陪他去看医生,我突然就想啊,再过几年十几年,可能就又变成他总陪我去,四十多的人拉着个小老头。朔朔哪里都好,心特别软,当他男朋友特别好,以前要快快追着我跑,但往后该向前走了,他又要慢下来等着我一起,他总不忍心让我一个人,可是我宁愿一个人。

“我们都没错,但或许以后的路,我们分开走会更自由开心。”


不知不觉便到了最后一首,是徐均朔刚刚官宣的新剧,和剧方讨论之后,决定要在今晚第一次公开这首歌。剧里他演一只鬼,是被人用腰带勒死的,因为没看见凶手,只模糊记得勒死他的一只手上有一道很丑陋很明显的疤痕,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,所以死后陷于困顿,困在一个往复的空间里无法逃脱,只有手中始终握着那条腰带,如此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无法忍受,向神乞求,想从这一次次疯狂的轮回中离开,神便还了他自由,但限他三天内找出凶手,否则便重新捉他回去那无休止的循环里。于是他不得不拿着那条腰带离开,靠自己去揭开谜底。这首便是他重获自由后的第一夜,独自躺在广阔的星空之下时唱给自己未知明天的歌。解脱后的茫然无措,找寻中的焦虑忐忑,徐均朔唱罢,聚光灯熄灭,他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,很久才起身。

“年轻的时候很期待明天,生病的那几年又很害怕明天,现在站在台上,有你们陪着我,突然觉得明天又没什么重要了,高高低低,说好也并不是一帆风顺,说坏,也不是一无是处,我们也都还是站在这了。我总说过去的所有都能在我身上留下痕迹,好的坏的都是,但其实总是好的更多吧。希望我们都好好生活,但不为从前,也不是为以后,为自己,为当下,为此刻。”


故事的结尾,那只鬼发现自己是被自己勒死的,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疤,想起自己年少时在母亲面前切掉第六根手指的事,只为受够了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对自己厌恶的眼神。往后的日子却没有因为他切掉手指变得幸福美满,他一生仍在害怕被所爱之人抛弃遗忘,最终变成诚惶诚恐的怪物。他再次向神祈祷,希望自己的下一世是会爱人的一世,却又请神将他切掉的手指重新接上,神问,你不害怕再经历一遍这些痛苦吗?鬼想了想,说,我还想学学如何爱自己。


夏夜的晚风吹得随意平常,演出结束有一会儿了,徐均朔在剧院外绕着圈地散步,从节目毕业那天郑棋元喝得有些多,他没头没脑地把徐均朔从人堆里拉出来,男孩乖乖地跟着他,什么也没问,任郑棋元把自己的手攥出了汗,两个人就这么一圈一圈地走,他悄悄地看着他,觉得好可爱,微微勾起的唇角可爱,不小心洒在衣领上的酒渍可爱,走不成直线可爱,顺嘴哼起的小调可爱。均朔笑起来,郑迪跟着笑起来。


徐均朔掏出手机,认真地敲起字来。

棋元哥,突然发消息给你,希望没有太打扰,但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联络,都是之前没来得及讲的话,所以如果能认真看看我会很感谢。

我刚刚结束自己的第一百场个音,在梅溪湖。嗯……这几年我总是能想到好多以前的事情,其实之前我一直不太懂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分开,也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,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,你在我眼里有多值得被爱,而且是奋不顾身地去爱。认识你之后啊,我总是在为你心疼,心疼你的孤独,心疼你的疲惫,心疼你的老去,可能也是因为这个,我们之间才会有那么多避不开又无法解决的问题,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好幸运啊,我拼命拼命地往前跑,不光是因为我热爱我的事业,我也想有一天,如果我们真的能戴着那对戒指,大大方方地站在众人面前,看到的人都能由衷地说一句,我俩好配。不是谁都能刚刚好碰到一个让自己充满勇气的人,而我是如此幸运,可惜我这个战友当得并不称职,总是太心急给你压力,这是我的问题,所以也要跟你讲一句对不起,不应该以爱为理由,绑住你,也绑住我自己。我曾经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到四十岁,如今真的到了,好像也不太能评价自己到底是不是曾经希望成为的样子,像你那样美好洒脱。

不知道如今快六十岁的你,会不会也是大家心里六十岁想成为的样子,不过这都不重要,我崇拜的郑迪从来都不会为别人的期盼而活,他是为了自由而生活的。

郑迪,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啦。希望你能一直一直自由,不慌不忙地去过你想过的生活。也希望我能如你所希望的,成长得更加强健,强健到可以承载更多,释怀更多,征服更多。

无常永恒,可哪怕我们最终还是分开,曾经也已经用短短一瞬证明过了不朽。过去我怕我总有一天会忘了什么,但现在知道,即便真的忘了,时间也总会替我们记得。

晚安啦,要健康,要开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均朔



“叮。”徐均朔继续往前走,到了建筑的背面,周围的灯光一瞬间暗了许多,不远处有人的手机铃声震了一下,徐均朔望过去,郑棋元指尖烟草的火光在隐约闪烁。


“好久不见。”

“百场快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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