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元与均棋】哥哥（三）
谁都没去开灯，只有月色混着院子里昏黄的光照进来，徐均朔安静坐在郑棋元旁边看他喝酒。郑棋元话少，沉默的时候却没什么生人勿近的气场，反倒会让周围的人跟着一起松弛下来。徐均朔很习惯这样呆着，也很享受，年复一年，很多这样的瞬间默默平抑了他很多的慌张不安。“不用怕”。听到郑棋元这样对他说，徐均朔听着好像真的安下心，凭空多出些底气来，他看着微弱光线下郑棋元的脸，鼻梁印出些阴影，显得棱角更加分明。男孩的眼睛亮亮的，有些闪烁，他让郑棋元看他，听他说。
“哥。”
郑棋元回过头，听徐均朔继续说下去。
“嗯…还记得过年我俩喝酒吗。我当时，当时跟你说了些话。就，我当时，我问你，能不能喜欢你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郑棋元垂下眼，没有作声，徐均朔有些窘迫，一咬牙干脆都讲出来。
“能不能喜欢你，严格来讲是个病句，即使没有征得你同意，我也已经喜欢上你了。
“大概在别人看来这不太能见得了光，甚至或许你也这么想。你始终是我哥，所以刚开始发现自己这么混账的时候，我自己也害怕了。我也努力过，想证明自己对你是依赖，是习惯、是错觉，不要让自己困扰，更不应该让你困扰，可越说服自己，这些念头反倒更清晰。我大可以自己憋在心里，一年，两年，一直到我俩都忘了这件事，假装没发生过，可刚刚我改主意了，因为我喜欢的是你，因为是你，所以我不能不坦诚，我该给它一个交代，哪怕只是这样坦白讲出来，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永远是个跟在你身后长不大的小屁孩，也不能让你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。我尊重你，也不是心血来潮，我讲不清这种喜欢是什么，我试图分辨过，但都失败了，后来我想，去它的吧，喜欢就是喜欢，我想永远是你的弟弟，你的跟屁虫，你的伙伴，你身边重要的人，不管什么身份，只要我能在你身边。我从来没有想求一个结果，你总归该得到世上最好的，最得体的人，最自由的爱。”
徐均朔说完又有些丢脸，太酸太矫情了，他想，这下他哥看他更像是个孩子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郑棋元像是刚消化完这番告白，呼出一口气来。
“嗯…先说好，我不是为了等你回应什么，”徐均朔急着补充，又像是急着逃避，“你该干嘛干嘛就好，我只是想确认我的心意你都知道了而已。比起这些，我更在意我们一家人能好好在一起，我不会乱来的。
“我…今晚我去书房睡，你少喝点啊。”本想赶紧离开留给郑棋元一个干净利落的退场，一起身却撞到了一堆角落里的杂物。徐均朔手忙脚乱打开灯，光线晃得两个人都难受了几秒，小孩忙尴尬地撇撇嘴逃走了。
“小孩儿…”郑棋元喝掉最后一口酒，起身去洗漱。
都长这么大了。
一觉醒来，徐均朔又变回了鸵鸟，请的假还剩几天，两个人在家低头不见抬头见，徐均朔大多时间都陪着妈妈，却看到郑棋元就立马起身借口去烧水扔垃圾买菜。这么三五次之后，郑棋元干脆套上外套出门去，连着几天都很晚才回家。徐均朔白天总见不着人又不好开口问，此刻胡乱把自己摔在床上，手机拿起又放下，对话框打开又关掉，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几句：“回去的行李收拾了吗，要走了”“别太晚了注意安全”
“叮”。五分钟后有了回复：“嗯，早点睡，明早送你去机场。”
该回学校了。
郑棋元一早开车送徐均朔到了机场，时间还充裕，小孩磨磨蹭蹭不想下车，却阴着一张气压很低的脸，之前说自己不需要回应，就真的一句回应都没有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，鼓起的勇气扑了空，徐均朔觉得失落得很。
“给。”一包拆开的草莓酷露露突然出现在徐均朔面前，郑棋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大包零食来，放在徐均朔腿上。
“不知道你爱吃什么，就自己买了，要是吃不惯回去给舍友分了吧。”郑棋元说着却又不看他。
“…你什么时候买的啊？”
“前两天，走之前给妈买些平时要用的东西，顺便就给你也买了，还有些东西我寄了快递，你回学校记得拿。”
徐均朔别别扭扭拿出一颗塞进嘴里，太甜了，小孩口味，他抱着一大包吃的，挣扎着最后一点面子工程：“…我才不给，这是你买给我的。
“你这两天找不到人就是去买东西了？”
“不全是，出去转几圈，透透气。”
“哦…”那就还是在躲着自己，徐均朔又泄了气。
手机消息适时地打破气氛，航班还有一小时起飞。小孩背起背包，准备进去，郑棋元跟着他下了车，走在后面帮忙拉着行李。徐均朔垂头丧气走了两步又停下，转过身来又不说话，郑棋元跟着停下来，耐心地在原地，他帮徐均朔整了整衣领，顺势轻轻握了握徐均朔的手腕。
“不开心？”
“…没有。”
“你这个表情上飞机我没法跟妈交代。”
“那你就闭上眼睛，看不到就好了。”徐均朔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郑棋元的眼睛。被郑棋元拿下来，也握在手里。
“那我跟你说些开心的事吧。”
机场人很多，有的轰隆隆拉着皮箱从徐均朔身边跑向闸机，有的像初来乍到的背包客到处张望，有的无聊地等着航班落地接人回家，郑棋元就站在徐均朔面前。
“均朔，”他开口，“要跟我在一起吗？”
